本文转自:运城日报

故乡的麻花

■谷树一

前些天,我在街上看见有人抱着一箱子麻花,突然就馋故乡的麻花了。妻子昨天即刻给我网购了一箱,今天下午就到了。我迫不及待地抱着麻花回家,急急打开箱子,这次快递的麻花还是碎了,但比上次好点,也许是麻花太酥的缘故。我捏起一截塞进嘴里贪婪地嚼着。

小时候,临近年关,河东老家有炸麻花的习俗。清晨,父亲起了个大早,他在盆里和好面,面里放进适量的花椒粉、食盐、小茴香等佐料,再用棉褥子严严实实捂在盆上,把盆放在火炕最暖和的地方,慢慢饧着。吃毕早饭,父亲在堂屋支起一个铁炉子,上放一口大铁锅,倒进半锅棉籽油。我一般都是烧火工,坐在铁炉前,有一搭没一搭加着柴禾,炉火烤得我的手和脸暖洋洋的,很舒服。

我家人手不够,母亲会提前约好邻居婶子们来帮忙。等我把油锅烧热了,婶子们也来了,大家盘腿围坐在炕上。她们嘴上说笑着,手不闲着,自如地搓着麻花,那么轻松那么随意,我自愧不如。很遗憾,那时我很想跟她们学搓麻花,却始终没能如愿。

父亲坐在锅前把搓好的麻花一根根放进油锅,少许,他两手用筷子把麻花抻直,使其又细又长,面相更好看。行动慢了,麻花就会打弯。待下部炸至金黄,父亲把麻花翻一下再炸另一面。“纤手搓成玉数寻,碧油煎出嫩黄深。”这句诗是大文豪苏轼描写的搓麻花场景。

我和弟弟妹妹们,瞅着新炸的麻花,不等大人发话,每人早已手拿一根,也不嫌烫手,大快朵颐起来。家里一般炸完麻花后,还会炸一些红薯油糕、油饼之类的稀罕食品。在那个年代,这些食品在平时是吃不到的,只有过年才会多吃。多少年过去了,炸麻花的温馨画面一直深深存留在记忆深处。

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在天津入伍,回乡探亲时,闻得十八街的桂发祥大麻花是津门三大特产之一。其实桂发祥大麻花在天津的大街小巷都有卖的,我担心不正宗,打听到十八街的厂家地址,特意坐公交专门买了几盒回来。我们连的战友们探亲时,都会去十八街买上大麻花让亲人们尝尝鲜。我小心翼翼地把大麻花放在行李箱的最上面,一路上不时地盯着,生怕它被碰着磕着。回到家,我轻轻拿出来,打开盒子,还好没碎。在天津时,我每次去商场看到大麻花,禁不住咽下口水。光听别人说好吃,当兵的囊中羞涩,从没舍得买,回到家才有机会尝。它与故乡麻花的口味不一样,略微有点甜。

出门在外的日子久了,还是想念老家的麻花,还是习惯了故乡的味道。石家庄这边很少看到老家的麻花,所买麻花或大或小都是甜味的。我每次过年回来时,都不忘带些麻花。妻子起初吃不惯,与我待久了,吃的次数多了也便喜欢上了。前年冬天,她在网上搜到一家稷山麻花店的网址,买了三箱。一箱寄给我在陕西潼关的发小了,他在收到麻花时连连感谢。两箱酥脆的麻花经过千里颠簸到我家时,已全部破碎成节了,两箱里都找不到一根完整的麻花。但麻花还是记忆深处的味道,酥酥脆脆,淡淡的咸香味。我俩每天晚上没事了,便端出一盘碎麻花津津有味地享受。

在老家春节期间,我们去亲戚家做客,午餐的饭桌上,麻花是必不可少的。大家手拿麻花就着吃几道凉菜,随后再吃热菜。有一年去姑姑家做客。进了她家门,姑姑嘘寒问暖之后,饭还没熟,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炕上,看着那架古铜色的旧烛灯台默默发呆。我还记得她家的八仙桌、太师椅做工考究、古色古香,一看便知道年代很久远了。终于开饭了,大人们说话客客气气、斯斯文文,脸上不见一丝笑容。他们咬一口麻花就一口菜,便放下筷子,再端起小巧的酒盅呷一口酒。我饥肠辘辘而又怯怯地学着他们一起“斯文”起来……那顿饭吃得特别拘谨。

以前过年,家家户户都要炸麻花,今天我帮你,明天你帮我,乡邻之间的团结互助已经根深蒂固了。听母亲说这几年乡亲们没有在家炸麻花的了,在集上买上一两箱就够了。一则现在物质丰富了,麻花的地位退了;二则集上一年四季都有卖麻花的,啥时吃啥时买,吃着新鲜。

可我还是吃不够故乡的麻花,不知为啥,一到冬天就嘴馋。幸好我们遇上了网购好时代,想吃了在手机上轻轻一点,故乡的麻花便腾云驾雾而来。